当然，路言并不认识巧巧，所以她并不是想要给她展示这些东西。
“这里发生什么了吗？”
她看向讲台上的睡裙少女。
路言穿着这么一身睡衣，站在明显是准备上课的教室里，显然并不那么符合校园的氛围。
只需要随意的一眼，便能将她从人群里辨认出来。
“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啊，也就是你去世的那天上午吧？”
从那名被思净学姐称为‘林老师’的身影上，能找到当时的详细时间。
四月十五日，星期五，上午七点四十分。
距离李思净从高楼上坠下，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。
“所以韩千叶到底都做了什么呢？如果学姐愿意说出来的话，就告诉我时间吧，我们可以倒回去慢慢找。”
“……”
李思净沉默了半响，轻声回应：“最近一次的话，大概是在周末吧。”
“我记得你好像是在十七号，也就是……”
“对，就是那一周的周六，我跳楼的前一天。”
李思净脸色阴郁，显然是不愿意回想起那些事情，即使她清楚现在距那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。
但就算是这样，她也不像母亲和路言那样，完全不去避讳某些词语。
“周六的话，那就不在学校里了啊……”
“我们高三可以选择一直留在学校，所以当时的我还在学校里，让我想想……唔，大概是下午的三四点左右吧。”
根据李思净的说法，路言挥动着双手，将时间线稍微往前拖动了一截。
只用了一瞬间，原本学生密布的教室又变得空旷起来。除了李思净一家、路言和韩千叶之外，就只剩下寥寥数人还留在班级里。
窗边坐着的其中一名学生正是当年的李思净学姐，似乎正在和身旁的某个女生闲聊着什么话题，但因为目前路言只打算释放出画面，所以听不清她们之间的对话。
“下午……两点半。”
路言抬头扫了一眼时钟，再次抬起手，打算对现在的时间线稍作调整。
但是，李思净打断了她的动作。
她凝视着教室外，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眼：“……已经到了。”
而原本瘫软在地上、难以挺立起来的韩千叶，此时却像是再次充满了力气一样，竟然扶着讲台的边沿重新站了起来。
他望着这片熟悉的景象，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除了外面仍然是现实的黑夜之外，一切都与那天是那么相像。相像到就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韩千叶，都能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时空颠倒的错位感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，李思净和韩千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，望向高三一班的前门。
一个身着西装、抱着一沓课本的男子站在教室外面，温和地看着教室内，目光却聚焦在教室内的某个人影上。
——思净学姐。
但并不是此刻位于现实的思净学姐，而是远在六年之前、被路言召唤出来的旧日幻影。
众人能清晰地看见，原本还在与身旁女孩闲聊的李思净，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。
同时，周围的少数学生也抬起头，向着教室门外的西装男子看去。从表现上来看，西装男子似乎是在教室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。
其他学生很快便重新低下头，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情，而幻影李思净则小声地向身旁的女孩说了几句话，然后起身走出了教室。
“走吧，你也起来。”
路言招呼着让李思净和她的父母跟上，同时也拽着韩千叶的手臂，将仍然有些腿软的男子拉得踉跄了几步。
对比之下，现在的韩千叶显得更加颓废了。不修边幅的面容格外憔悴，凌乱的衣着也完美地反应出他的心态，这和幻影里那位意气风发的西装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。
（“她到底是谁？”）
中年男子已经完全搞不清情况了。
对于复活的李思净、对于突然找上门的李家父母，他已经不打算多做理会了，反正事实即将会公布出来。但唯独对于这位年轻的女学生，他完全没办法理解。
特别是明明跑出了教室，但双脚却凭空被什么东西固定住，以至于让往前狂奔的韩千叶没能稳住身体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折断双脚摔下楼梯。韩千叶绞尽脑汁，也想不出她到底做了什么。
想归想，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前方的睡裙少女。
走出高三一班之后，可以看到幻影韩千叶带着幻影李思净一路进入A栋的六楼，最后走进一件单独的办公室。
因为他们都是幻影，所以很轻易地便穿过了办公室的门。但紧跟在后面的李父李母就没办法穿透进去，只能挤在不足一人大小的窗户旁，透过一点点缝隙往里面看。
然而，没等路言和韩千叶跨越这短短的几十米，李母便已经颤抖地捂住脸蹲了下来，用双手不断抹着眼泪。
而李父也好不到哪去，他紧紧地盯着窗户里透出来的景象，脸色苍白地攥紧了拳头。
要说最平静的那个人，竟然是当事人之一的李思净。她背靠着办公室，根本没有去看里面发生的事情。
路言也走上前，凑到李父的身旁探出头，想要看看办公室里到底在做什么。但李父却突然走开到一旁，给路言让出了一个能直接看清的角度。
里面正是李思净和韩千叶。
但是，那显然不是正常的师生能做的事情。而且路言还能肯定，这绝不是韩千叶用‘自愿’二字能洗干净的。
沙发周围没有血迹，过去的思净学姐尽管非常伤心，但却丝毫没有打算反抗，可以看出这完全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。
……她在哭。
尽管此时并没有实际的声音，但光从窗户里看进去，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明白，里面的校服少女正在伤心地哭泣着。
至于那位西服教师，此时的行为也和安慰她挂不上边。
学姐轻声解释着：“从最开始的那天之后，老师就经常找时间，把我单独叫到这间办公室。”
她没有看办公室的里面，但那对于学姐而言，毫无疑问是‘昨天’发生的事情。
“而且就算是在那之前，老师也经常用摄像头偷看我——不只是学校的监控，还有不知道布置在什么地方的针孔摄像头。”
李母红着眼睛：“思思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呀，这么重要的事……这么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李母便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了，只顾着掩着面，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，从那里面传出阵阵抽泣声。
而李思净却默默地摇头。
“老师经常让我拍各种照，各种……”
学姐斟酌着字词，最后还是绕开了这个话题，继续道：“他之前说过，如果我把这些事说出去的话，那整个网络上都会看见他拍下来的东西，我也没办法……”
少女双手交叠在身前，说出来的话语异常平静。
就在路言偷偷看向旁边的思净学姐时，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重响，将李母、思净学姐和路言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。
李父站在韩千叶的面前，左手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膀，看上去就像是两兄弟在勾肩搭背一样。
刚才听见的轰然一声正是他们发出的声音。
尽管两人的动作看上去非常亲密，但李文德此时的动作却堪称是最为朴素的暴力行为。
李父紧捏作一团的拳头，深深地嵌在了韩千叶的脸上。
是的，嵌进去。
并不是夸张或比喻，李文德紧紧地攥住右拳，打中了韩千叶的鼻梁骨，并且将其嵌进了他的面部。
下一刻，伴随着‘噗呲噗呲’的喷血声。从韩千叶突出的五官上，喷出了骇人的鲜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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